斯密动态经济增长与布罗代尔钟罩

文章目录

1. 1. 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形成的社会条件：从哈耶克的“自发-扩展秩序理论”来分析
2. 2. 财产制度与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
3. 3. 从哈耶克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理论视角看“斯密型动态增长”与“布罗代尔钟罩”

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形成的社会条件：从哈耶克的“自发-扩展秩序理论”来分析

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和制度条件下，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才能顺利地发挥出来？新制度经济学家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哈耶克从多种理论视角对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形成和其发挥的制度条件问题进行了深入阐释，在现代经济思想史上，真正承传了亚当·斯密的理论传统并发展了斯密的经济社会思想的，是哈耶克。哈耶克的“自发－扩展秩序”理论，是亚当·斯密得分工理论和他的“看不见的手”的伟大思想直接承传和发展【P26、27】

1.哈耶克的理论扩展。“自发社会秩序”是他的自由主义社会理论的“核心概念”，并可以用“自我生长的秩序”，“自组织秩序”来代替。在有些地方，哈耶克亦用希腊语cosmos 来意指这种自发秩序，并称之为“成长的秩序”或“内生秩序”。哈耶克也认为，他的“自发秩序”亦同于Micheal Polanyi的“多元中心秩序”。与之相对应， 哈耶克用希腊语 taxis 来指称“人造秩序”、或“外生秩序”。照哈耶克看来，这种“人造秩序”是一种建立在命令与服从的科层结构之上并由外生力量所刻意建造的“具体秩序”。【P27】

哈耶克萌发于 20 世纪四十年代有关“经济秩序”的思想，在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被重新诠释为“自发社会秩序”，到了 20 世纪八十年代，这一理念则被进一步精细发展和阐释为“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P27】

2.“自发秩序”定义：这种在人们的社会交往的行动过程中经由“试错过程”和“赢者生存”的实践以及“积累性发展”的方式而逐渐形成的社会生活形式就是“自发秩序”。它不是设计的产物，而是适应性进化的结果。【P27】

3.内涵着经济增长的斯密型动态机制的市场秩序是如何扩展的：

在哈耶克的眼中，扩展秩序发展了几十万年，而市场秩序只是较晚的产物；市场秩序只是他心目中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的一种形式，并且可能是最后或最高形式。【P28】

也就是说，同扩展秩序一样，其各种结构、传统、制度和其他成分（统称为规则）也是“适应性选择产物”，在自发的、在“赢者生存”的条件下逐渐扩展。

4.市场扩展和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得以形成和无阻碍发挥的社会条件和环境条件

第一，充分的竞争机制是一个重要条件. “竞争是一个发现过程，是一种包含着所有演化过程的方法，它使人类不知不觉地对新的情况做出反应。我们是通过进一步的竞争，而不是通过合作，逐渐提高了我们的效率”。【P28】

第二，完善的抽象规则系统是一个前提条件。唯有规则而不是强力，才能使竞争带来有利结果。即“惟有规则能够结成一种扩展秩序”。这种规则的变化也是“试错”的结果，即也是自发的。规则的进化是非线性的，有时还会阻碍个人努力协调机制的进化，而政府则很少主动促进协调机制的发展。更具体来说，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要求的抽象规则是确保私有财产和自由秩序的宪政和法律规则。【P28】

因此，政府应当发挥这样的作用：自发-扩展秩序必须植根于政府保障的安全之中，但这种保障的强制力应该仅限于“财物各有所属”的抽象规则，而不是行政命令和政府强权。孟德斯鸠：“无产权处无公正”；洛克：“占有个人主义”。【29】

第三，要自发社会秩序得以自发扩展和成长，关键在于有一种能有效约束政府强权干预和掠夺市场的宪政民主制度。哈耶克发现：文明可以扩展，但是在接管了公民日常事务处理权的政府的统治下，自发-扩展秩序不可能得到很大的发展。由此，哈耶克认识到，如果没有一个把保护私有财产作为自己首要目标的政府，似乎不大可能发展出先进的文明，反过来由于文明所引起的进一步的自发-扩展秩序的成长过程却会一再被过于强大的政府干预所中断。典例：古罗马，在中国历史上，“政府总是试图维系那样一种完美的秩序，以致于任何革新都是不可能的”。休谟就把苏格兰的强盛归功于政府干预财产的权利受到了限制。【P29、30】

第四，与第三点相关联，宪政民主下的政治自由是必要条件。没有个人社会选择的自由，就不可能有广泛的市场交换，也不可能有深入的分工和专业化。强势政府的命令和干预会造成某种的社会分工，但最终这种分工和专业化会萎缩。【P30】

第五，道德原则和利他主义也是市场运行的基础条件之一。这里应该特别指出，尽管哈耶克认识到了在人们的相互交往中所自发演化出来的道德原则对市场秩序的扩展非常重要，但他本人显然更加注重的是产权规则和法律原则对人们行为的约束。【P31】

总而言之，在哈耶克的眼中，宪政民主保障下的作为一种抽象法律规则的专有财产制度，是他所见的人类合作的“自发－扩展秩序”得以生成和成长的首要且最重要的社会条件，这自然也就是一个社会内部经济增长的斯密型动态机制得以发挥和运行的首要和必要条件。

5.政治自由如何才能在一个社会获得并普遍存在？

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还是支持并型构而成市场交易的私有财产制度。正如哈耶克所见，一切人的最大自由要建立在休谟所说的三条“最基本的自然法则”之上，这就是“稳定的占有制度”，“财产的转移须经同意”，以及“信守承诺”。正如德国法学家萨维尼所言：“在这些交往中，若想使自由立约的人生活在一起，让他们在各自的发展中相互支持而不是相互妨碍，就必须承认有一道无形的界限，以保证在此界限之内每个人的生活和劳作均享有一定的自由空间。划定这一界限和每个人自由范围的规则，就是法律。”【P30】

这一原则适用于包括苏联在内的所有国家。

财产制度与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

分工和交易是提高劳动生产率和积累国民财富的源泉，但使分工、专业化和交换得以发生的，却是资本，即斯密本人所说的为了生产用途而积累起来的存量资产。

1.为什么非西方国家巨大的居民储蓄和资产却不能通过有效的社会机制和途径转化为经济增长所需要的资本？为什么西方能？

正式的财产制度。西方国家200多年来的巨大资本增长，是逐渐改进财产制度的结果：“财产制度使得经济人能发现和实现他们资产中的潜能，从而导致币值的稳定货币，以为增加生产而融资。”

2.德索托归纳的市场经济中正式财产制度的6种效应：

产权的第一种效应：决定资产的经济潜能。“正式的产权迫使你把房屋认作为一个经济与社会概念。它不仅让你不能只把房屋视作为一个居所，即一个僵死的资产，而是把它视作为活的资本”。如在西方国家，大多数财产能够被方便地用作贷款抵押【P32】

如何使一些看似“僵死的”资产转化为活的资本？德索托认为，资本经由“书面表诠”（representation by writing）——如从产权凭证、证券、合同或其他记录——而产生。也就是说，书面语言—契约、法律—正式的财产制度—资本【P33】

产权的第二种效应：把分散的信息整合入一套制度。在西方国家中，绝大多数资产已被整合进一套正式的表诠制度（a formal representational system）。这种整合，为市场参与者提供了丰富的信息，使得市场比较透明，资产的潜能也就随之变得较容易评估，以在交换中被充分利用，从而资本的产出也会被提高。而哈耶克博弈论制度经济学家肖特则认为，价格机制是一种市场活动的有效率的信息传递机制，但事实上市场惯例和制度本身（尤其是财产制度）也是一种为经济活动当事人提供大量信息的有效率的信息装置，后者为前者提供补充，也为无序策略注入了秩序；更进一步说，前者是在后者基础上生成的，是后者演进的结果。【P33、34】

产权的第三种效应：使人责权明晰（accountable）：德索托认为，一旦一个社会中所有的财产制度被整合在一套产权法律体系之下，就会使得资产拥有者的权利的正当性从地方性社群的人际关系背景中转化为一种非人格化的法律保护之中，享有资产权益的人转变为责权明晰的个体，同时资产拥有者也就无法隐姓埋名。从而致使他们的责权明晰。“正式的财产制度的作用不仅仅在于保护所有权，而且是在于确保交易的安全，从而鼓励发达国家的公民去尊重他人的权利，恪守合约，并遵从法律。”

在这一基础上，狄索托得出结论“正式财产制度不仅让人们看到了资产的经济与社会潜能，也改变了发达社会中人们对资产的认识，即利用资产不仅仅可能会有报酬，而且也会有危险。法律产权制度引致信守承诺。

休谟指出：“没人能够怀疑，确定财产之划分和占有之稳定的惯例，在任何情况下均是建立 [现代] 人类社会和和谐社会的最必要条件。”即：“无产权处无（市场）秩序”；“无产权处无（社会）和谐”。【P34、35】

产权的第四种效应：使资产可以交换（fungible）。与财产的物理属性不同，财产表诠制度能方便地进行资产组合、分割和应用，从而增进商业交易。这无疑为现代市场经济的集资、融资、资产转让和交易提供了方便的渠道，从而为市场经济的运作以及经济增长，配置了强大而顺畅的动力装置。以至于我们甚至可以把财产表诠制度视作为经济增长的斯密动态机制的一个内在组成部分。【P35、36】

产权的第五种效应：建立人际关系网络。通过使资产可以互换，所有者与资产结合，资产与地址相连，产权的实施，为资产建立历史档案，以及通过使资产容易评估等等作用渠道，正式的财产制度已把西方国家的公民转化为一个可以单独甄别每个人并各人责权明晰的工商业生意网络。因此，正式财产制度对人类社会的贡献，并不在于它有效地保护了资产拥有者的产权，而在于它从根本上提高了资产流动性，导致了资产潜能的发挥和充分利用。正式的财产制度还提高了资产所有者的地位，使他们能够在广泛的人际网络中变成一种经济活动的积极角色，以把自己手中掌控的僵化的资产，转化为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的“燃料”。正式的财产制度，实际上构成了整个现代市场经济大厦的混凝土中的钢筋骨架。

由正式的财产制度所联结起来的人际网络，是分工和市场深化的一个前提条件。没有明晰的产权关系，权责不清，人们就很难建立起相互信任，广义的社会分工也就很难发生，专业化生产和相互交换剩余产品的那种市场深化过程也就难能实现，从而，一个社会内部的斯密动态经济增长就难以生成。【36】

产权的第六种效应：保护交易

在西方发达市场经济社会中，正式的财产制度之所以像一个网络一样发挥作用，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无论时间和空间如何变换，全部的产权记录始终都能找到，并一直受到保护。其机构和部门的主要功用是保护交易，而不仅仅是保护个人财产的安全，并且，西方的制度明显偏向于前者，而不是后者；而发展中国家更注重后者轻视前者。这也就是为什么，发展中国家的人们要从正式的法律制度之外去寻找另外的[资本创造]途径。【P37】

**产权的第七种效应：确保社会成员自由选择的权力.市场经济下的两重意义：自由择业的自由和自由创业的自由。这两点自由，显然是斯密型动态增长形成和得以正常发挥的前提条件。马克思和哈耶克都认为，没有正式的财产法律制度，就没有民主自由，也不会有个人选择的自由。【P37、38】

从哈耶克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理论视角看“斯密型动态增长”与“布罗代尔钟罩”

狄索托是从财产的法律制度的生成以及其在社会经济运作中的普遍作用有无障碍这一理论视角来理解和诠释“布罗代尔钟罩”问题的。他认为，回答布罗代尔这里所提出的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人们在进入正式的财产制度方面有没有受到限制。这一钟罩把资本主义变成了一个私人俱乐部，只对少数有钱的人开放，从而阻碍了社会的大多数人进入正式的财产制度。【P38】

他的理解是有问题的。问题之一是，这样的诠释过窄地诠释布罗代尔的原意，把“布罗代尔钟罩”仅仅理解为由于一些第三世界国家中那种离散的财产的法律制度存在而导致资本不能顺畅形成的社会机制或社会安排。；其二，从社会现实上来说，这样理解和诠释“布罗代尔钟罩”概念，也自然且必然限制了这个概念的解释范围和理论深度。【P38、39】

从布罗代尔原文出发，如果在布罗代尔心目中确有一种“钟罩”存在的话，那么，这就是那些限制着他所特意界定的区别于一般“市场经济”的“资本主义部门”不能自发扩展和占据整个社会的一些社会机制和社会安排。这种限制之所以存在，法律的产权制度安排显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但显然并不是惟一的原因。因为，在西欧历史上的前现代化社会与目前许多发展中国家中，布罗代尔所说的那种特定意义上的“资本主义部门”未能扩展到整个经济中而占主导地位，不是因为这些社会的财产法律制度不能扩展到全社会，而往往是本身就缺乏保护私有财产的法律或法律制度本来就不健全。因此，狄索托这样理解和诠释“布罗代尔钟罩”显然是有问题的。【P39】

1.“布罗代尔钟罩”概念。界说和把握“布罗代尔钟罩”概念，最好还是从哈耶克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概念入手，从而把它理解为涵指那些约束、压抑和制约着“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无力自发生成和扩展的某种社会机制和社会安排。当然这涉及到布罗代尔 “资本主义（部门）”与哈耶克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两个概念的差别，但后者往往能涵盖前者，而前者太过庸俗。【P39】

如果如此界定概念，那么在人类历史上诸社会和当今世界许多国家甚至在发达经济体的某个部门，这种“布罗代尔钟罩”均可谓是普遍存在的。弱化和消解掉“布罗代尔钟罩”及其影响的过程 = 斯密动态经济增长的生成和发挥的过程本身（经济学）【P40】= 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的生成和成长过程 = 人类社会的现代化过程（社会学）=法治国的形成过程（法学界和政治学） = 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理性社会的过渡（人类学界文化界），从习俗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英国经济学家希克斯）【P42】

它可以是某种政治建制安排、某种文化信念中的封闭意识、某种流行意识形态的禁锢，以及地方信息知识传播的阻隔。【P42】

2.为什么在一些社会中斯密型动态增长不能形成，为什么哈耶克所言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不能自发扩展，与“布罗代尔钟罩”为什么存在，实为同一问题。

狄索托的解释：法律的失灵阻碍了有企业家精神的人与陌生人的接洽，从而阻碍了劳动分工，结果把未来的企业家均限制在专业化水平和劳动生产率都很低的小圈子里。在现代西方发达的市场经济社会中，法律制度已把所有人都整合在一个财产制度之中，使人们能在一个扩展开来的市场中进行合作，从而创造出了大量的剩余价值。“整合的财产法律制度瓦解了大多数封闭的组织，引致了更大范围的人际网络的创立，同时使创造资本的潜力大规模地提高了。”接着狄索托发现，财产制度的形成和发展，实际上遵循人们所说的“梅特卡夫法则¹:”【P40、41】。当财产制度链接成一个更大的网络时，就会具有巨大的力量。因此，对发展中国家来说，要缓解贫困，单靠零打碎敲和权宜之计的改革是不够的，改革法律和财产制度，整合财产制度。【P41】

梅特卡夫法则的意思，恰恰也适合于诠释哈耶克的自发－扩展秩序的生成和成长路径：人类合作的秩序扩展的范围越大，范围越广，市场分工也就越深，资产的价值也就越大，人们的收入水平也就越高，这一秩序越会加速度的扩展。而在这个扩展秩序的自发成长过程中， 斯密动态经济增长无疑也就内在于其中了。

3.自发秩序的扩展过程

追求着个人私利并具有一定道德情感的人，一般具有喜好相互交往和交易的禀好。在人们这种喜好交易和获取更多自己经济利益的禀好支配下，市场分工和专业化会自发形成，并且会自发产生一些市场安排和秩序，从而形成某种形式的自发－扩展秩序。【P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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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指网络价值以用户数量的平方的速度增长↩︎